去年中國的研究人員賀建奎引發(fā)了國際上要求加強對制造可遺傳的DNA變化的人類胚胎研究監(jiān)督的浪潮。一些著名科學(xué)家甚至呼吁暫停“生殖系編輯”。世界衛(wèi)生組織和國際委員會正在討論如何創(chuàng)建負責(zé)任地將“生殖系編輯”轉(zhuǎn)化為“臨床實踐”等棘手問題的框架。

Rebrikov在Kulakov國家產(chǎn)科醫(yī)學(xué)研究中心婦產(chǎn)科和圍產(chǎn)期部門工作，他目前還未得到俄羅斯的批準。在接受采訪時他說：“我們不能用紙上談兵的方式阻止科學(xué)進步?！彼Ｍ没蚪M編輯CRISPR修改人類胚胎CCR5基因，使它們對HIV感染具有高度抵抗力。

Rebrikov的實驗室位于一家繁忙的體外受精（IVF）診所。他并不打算重復(fù)賀建奎的實驗，他認為賀的實驗設(shè)計有缺陷。賀建奎選擇的IVF志愿者是僅父親感染了HIV，這本身對體外受精嬰兒沒有太大風(fēng)險，只要在將精子注入卵子之前洗掉病毒即可。賀建奎說，他希望對這些孩子進行“基因免疫”，以防止她們將來感染HIV，這樣她們就不會受到其父親所面對的恥辱和歧視。

相比之下，Rebrikov則希望選擇已感染HIV且對抗逆轉(zhuǎn)錄病毒治療反應(yīng)較弱的婦女志愿者。去年，他還發(fā)表了一篇論文簡要地介紹了利用CRISPR和Cas9酶對不能存活的人類胚胎的CCR5進行修飾的臨床前研究。

6月12日《Science》雜志公開了Rebrikov接受ScienceInsider采訪的談話記錄，其中談到了有爭議的CCR5靶點以及他的實驗前景：

問：在你的論文中，你引用了兩項對抗逆轉(zhuǎn)錄病毒藥物（ARVs）無反應(yīng)的孕婦、HIV感染女性的研究。但這兩項研究都是關(guān)于次優(yōu)藥物的老研究，而且女性在懷孕期間才開始治療導(dǎo)致效果并不理想。請問還有什么其他證據(jù)表明懷孕的、受感染的婦女不能通過所有ARVs，并將病毒傳染給嬰兒？

答：在HIV病毒陽性婦女中，大約每3-4萬人中就有一人對ARVs沒有反應(yīng)。她們就像多藥耐藥的病人。我們使用不同的治療方法，而她們血液中的HIV仍維持在相對較高水平。沒人知道為什么。這些想懷孕的年輕女性的垂直傳播風(fēng)險很高，這就是我們的目標(biāo)群體。

問：俄羅斯約有100萬感染者，你所指的是這個國家的30位女性？

答：是的。

問：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想懷孕。更重要的是，新的ARVs已經(jīng)穩(wěn)步引進，新整合酶抑制劑幾乎沒有證據(jù)報道有耐藥性，鑒于此，理由是什么？

答：CCR5編輯只是一個概念證明。如果我找不到對ARV治療沒有反應(yīng)、感染HIV并且想懷孕的女患者，那么我會尋找其他父母雙方都攜帶純合子突變的病例，例如侏儒癥、耳聾或失明。總之，我們需要在臨床實踐中著手使用CRISPR胚胎編輯的模型。我認為，也許需要50個或100個這樣的案例，然后我們就可以嘗試更廣泛地使用它。例如，我們知道，有些家庭出生的所有嬰兒都有很高的癌癥風(fēng)險。現(xiàn)在，基因編輯剛剛開始，它還很危險，而且未被證明，所以我們不能使用。但在不久的將來，我想我們可以對這些父母說，“你想對你的孩子的基因組做改變以降低他們患癌癥的風(fēng)險嗎？”不僅是癌癥，還有其他疾病，如阿爾茲海默癥、帕金森癥等等。

問：但是，回到HIV感染，即使母親沒有接受治療，新生兒的感染率也只有15%左右，剖宮產(chǎn)會進一步降低風(fēng)險，你也可以給新生兒注射液體的ARV來降低風(fēng)險。另一方面，CRISPR也許會在錯誤的位置改變?nèi)祟惢蚪M，導(dǎo)致危險的脫靶突變。一些研究表明，殘缺的CCR5會使人們更容易感染其他病毒，例如西尼羅河熱，甚至縮短壽命。你如何平衡這個風(fēng)險與收益？

答：我們的實驗主要是建立一個沒有脫靶的基因組編輯系統(tǒng)。如果我們能令人信服地證明基因組中沒有意外脫靶，這個系統(tǒng)就可以被用于不同類型的基因編輯?？赡芪覀兊南到y(tǒng)是獨特的，也許只在俄羅斯才有效。我不知道。至于為了預(yù)防HIV傳播而減少壽命或面臨其他疾病風(fēng)險是否值得？這是一個哲學(xué)問題，沒人知道確切答案，這取決于很多因素。

問：另一個風(fēng)險是，在植入胚胎之前，你只能測試一小部分經(jīng)過編輯的細胞（胚胎有可能是嵌合體，不同細胞攜帶不同突變），這樣就存在無法檢測的靶外編輯。

答：是的，主要問題是嵌合體。因為我只能從囊胚的250個細胞中取出5到7個細胞。所以，風(fēng)險始終是有的，哪怕這五個細胞是完美的，其他200多個細胞也許會出現(xiàn)問題。

問：在《Nature》雜志發(fā)表的文章中（Russian biologist plans more CRISPR-edited babies），你說你可以在幾個月到幾年內(nèi)獲得批準。請問俄羅斯的審批流程是如何運作的？有關(guān)生殖系編輯的法律法規(guī)是什么？

答：獲得政府批準不是最大的問題，也不是瓶頸。對我來說，瓶頸是找到正確的臨床模型。如果我能找到好的理由，我就可以得到監(jiān)管機構(gòu)的批準。

問：假設(shè)，你找到了對所有ARVs都沒有反應(yīng)的HIV感染女性，并且她想懷孕和愿意這樣做，審批過程需要多長時間？

答：可能幾個月吧。

問：你和監(jiān)管機構(gòu)討論過嗎？

答：我們剛剛開始討論，他們說如果這是一個好的臨床病例，我們可以進一步討論。

問：在美國和其他許多國家，實際上有法律禁止生殖系編輯，俄羅斯有這樣的法律嗎？

答：據(jù)我所知，我們對此類實驗沒有直接限制。但俄羅斯通常同意國際規(guī)則。我知道在歐洲大多數(shù)國際禁止將編輯過的胚胎植入女性，在俄羅斯法律中，我們沒有這樣的描述。

問：所以你可能會面臨國際法禁止你做你想做的事？

答：我不是律師，所以我無法回答。

問：兩個國際委員會正在討論如何推進生殖系編輯，我們也知道賀建奎事件的反應(yīng)。如果俄羅斯步其后塵，這些國際因素會起到一些作用嗎？

答：我認為在世界范圍內(nèi)限制所有實驗是不現(xiàn)實的。比如你可以嘗試在某些區(qū)域限制它們，但如果研究人員想做可以去太平洋島嶼。我們不能止步于書筆，就像我們說，我們不能做核物理研究，因為它能制造核武器，但很多科學(xué)家仍然會這樣做。許多研究小組都會嘗試用胚胎進行實驗，以將其移植入女性子宮，也許我們的研究小組并不會這樣做，但我們?nèi)钥赡茉诮酉聛淼膸啄昀锟吹狡渌〗M的成果。這對地球人類來說可能是個問題，但我們不能阻止這一進程。

問：你的診所是一家什么樣的機構(gòu)？

答：我們是俄羅斯最大的婦產(chǎn)科中心之一，每年大約接收10000例體外受精。

問：你怎么看待賀建奎所面對的嚴酷反應(yīng)？

答：這是人類和所有生命系統(tǒng)的正常反應(yīng)，任何生命系統(tǒng)，可能包括鳥類，群體90%是非常保守的，剩下的5%可能是改革論者。我們只要等一段時間，用非常好的臨床病例來證明這種應(yīng)用技術(shù)是強大、可靠和安全的。

問：你覺得賀受到的待遇太嚴酷了嗎？

答：俄羅斯有句話叫“勝者為王”，只要你成功了，你就是對的。所以，如果他足夠幸運的話，雙胞胎女孩一切都好，那么在一些年后，他將被再次視為一個好的研究員。

問：當(dāng)你第一次知道他做了什么后，你的反應(yīng)是什么？

答：值得肯定。實際上，我不想成為第一個人。我想在實踐中轉(zhuǎn)化這項技術(shù)，他的實驗使之更接近實踐。

問：如果你步其后塵，你也會受到強烈批評嗎？

答：在俄羅斯，我沒想那么多。在國際上？在得到倫理委員會和監(jiān)管者批準之前，我不想前進，我認為，我的實踐步驟不會像他那樣瘋狂。

問：你的故事在《Nature》上發(fā)表以來，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？有沒有政府官員打電話給你說：“別說了，別說這個了？”

答：沒有。我覺得現(xiàn)在的俄羅斯是做這種實驗的好國家，它在政治上不是很自由，但在科學(xué)上卻非常自由。

問：如果生殖系編輯不是為了治療疾病，而是為了提高跑步速度、智商甚至瞳色的話，你怎么看？

答：這是下一步的事情，20-30年之后我們再談。但是現(xiàn)在，我反對。2040年，我會支持它。我并不反對這個想法本身。而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想讓他們的孩子通過“神的眷顧”擁有所有這些東西，而不通過“科學(xué)”，他們要么是傻子，要么是違心的騙子。

原文檢索：Russian geneticist answers challenges to his plan to make gene-edited babies

來源:生物通